口述/于树鹏(树新蜂产品总监)
2014年8月31日,新疆伊犁河谷,洽普河沟,天亮如墨。
快12点了吧,我想。手机不断在搜索信号,耗电很凶猛,我关了机,保管一点希望。山坡上的草像是长高了,脚下一滑,手就能摸到冰凉的露珠。我在这片山坡上,上下走了3个多小时,摔过的跤也懒得数了,划破了的布条,擦着我的手臂。
一下,一下,一下。
又翻过一个小山坡,远方的灯光似乎亮起来,又亮起来了。我晓得那是大路,也是我的目的地。我长吁了一口气,又怕太长,耗干嘴里仅存的一点水气,我快出不来汗了。
伊犁河谷
这是我到洽普河沟,最快的方法——涉水过河
走下去,我终于到了大路上,一屁股坐在路边,像是一串突突的声音,是阿里木摩托车的声音吧,我翻开手机,亮度调到最大,放在头上摇摆着,越来越慢。是阿里木,他看到了我了,脸上的慌张心情,缓和了下来。
上次见他,是5个多小时以前,这里有时差,晚上9点多,我们从河沟里爬上山坡,找到阿里木停放摩托车的中央,天曾经完整黑下来了。他指着前方远处的,像星星一样,微小的眨着眼的小亮点,说,那就是大路,看到了吗?
我点点头。
好,下山没有路,我们俩一台摩托车太风险,你走过去,我们在那里会合。
我楞了一下,还没回过神来,阿里木曾经突突地,开走了。
东城蔬菜粮油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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还是伊犁河谷
50多岁的哈萨克族老汉——阿里木曾经陪了我一天,早上7点多,我们开车抵达沟口,换了摩托车穿山越岭,走着走着,路就没了,我们把摩托车扔到山坡上,下山趟过齐腰深的河,下午三点多的时分,才找到洽普河沟养黑蜂的山头,我看才有几十箱(群)蜂,才这么点?
养蜂人随手往山上划了个圈儿,说,那些山头上还有几百箱。
我叹了口气,肯定看不过来了,其实我不用来的,如果我晓得下山是这样的光景,更加不会。
2012年开始,我每年夏天都在伊犁河谷转悠,寻找我在福建农林大学读书时的老师,张立卿,曾在文革中,下乡十年,重新培育起的,几乎绝迹的黑蜂种群。
在塔尔敦沟,我遇见养蜂人刘天齐父子四人,他们不断坚持养育黑蜂,1990年代生产的成熟蜂蜜,曾被日本人狂热的爱上,NHK电视台还在他那里拍了一部纪录片。后来,被“水蜜”冲击,老刘家黑蜂天然酿造的成熟蜜,越来越寂寞了。
我和刘老汉磨合了几年,按照科学管理和技术,重新恢复天然酿造生产模式,老刘又培育了1100群黑蜂,正常年份,可以生产十几吨成熟蜜了。我又听说,远处还有一个环境更好,人迹罕至的洽普河沟,就想去看看有没有可能扩大生产,没想到,却是一场历险。
回来后,老汉阿里木说,兄弟,你可以的!虽然外面有人听说过洽普河沟有黑蜂,能真正到那里去,亲眼看到的,只有你一个。
寻找蜜蜂,是为了得到成熟蜜,这个怪异的名字里,蕴含的生命活力。
广西桂林山水的背面,老朱家的蜜蜂,正在把几天来用身体反复酿造的蜜密封起来,锁住九龙藤里苦涩的甜蜜和活力,这便是“封盖”,里面的,就是“成熟蜜”了。
去掉封盖的成熟蜜,就是蜂蜜本来的样子
十年前,我从老家内蒙,跑到福建农林大学,这个当时全国仅此一家的蜂学专业读书的时分,老师就让我们养了一箱蜂,等我们练到,不带手套和纱巾,用手抓起一只蜜蜂,观察完毕,不被蛰到,松开手,蜜蜂像是从没有受到过约束似的,扇扇翅膀,飞回到蜂箱里,我们就可以毕业了。
老师说,这样的考试,是为了让我们完整了解和感受,蜜蜂这个小东西,生命的流淌。
一只普通工蜂忙碌的一生,是这样的:蜂王毕生只吃高营养、却是辛辣的蜂王浆,产卵之后,3天孵化,蜂宝宝刚能够活动,就要清理自己的那一间小格子,为下一只卵准备;清理完之后,它开始分泌蜂王浆,将生命最初的元气,传递回种群;几天后,便是分泌蜂蜡,密封酿好的蜂蜜,铸造和扩展蜂巢。
快要长成时,它还要看几天门,防范天敌来袭,这是它最后的考验,从此以后,振翅漫飞,寻找花蜜,吃饱之后再采集回来,让自己的种群繁衍生息。它的生命差不多50天,成长21天,外出采蜜一个月,但从它被孵化出来3天后,就要工作的。
每一个花季,都是蜜蜂最忙碌的时光,蜜蜂采蜜回来,会不断酿造,经历大概10来天的时间,蜂蜜完整成熟,用蜂蜡密封,作为过冬的食物。
我不断以为,蜂蜜都是这样的,直到大三我去实习。
黑龙江太平沟,中国的蜜蜂,喜欢俄罗斯原始森林里的椴树花,飞过去,把蜜“走私”回来。没方法,蜜蜂对环境有洁癖。
老方,方国良,黑龙江太平沟的蜂老大
那一年我在武汉,荒凉的野外,发现蜂农每天最繁重的工作,是把蜜蜂当天采回来的蜜摇出来,储存到一个大桶里,多的时分,每天要摇出大概1000斤,累的要命。
他们称之为,水蜜。
这个名字很准确,没有经过天然酿造的蜂蜜,真的像水一样稀。蜂农也没方法,收蜂蜜的商贩,只要这种,他们把水蜜运到工厂,用机器进行加热和浓缩,代替天然酿造,速度快,产量也高,代价是几乎杀死了蜂蜜里所有天然的活性成分。低端蜂农生产,加上工业化流程,结果就是市场上最常见的蜂蜜制成品。
我记得那时分,桶不够用了,他们就在地上挖一个坑,铺上塑料布,把水蜜临时储存在大坑里。那天晚上,我睡在帐篷里,蜂箱临时搭成的床上,装水蜜的桶打翻了,几乎把我漂起来,醒了以后,没有一丝甜蜜的感觉。
毕业之后,我在蜂蜜企业做了5年,两年车间,3年市场,产品都是浓缩蜜。我不断在想,我曾在手中感受到的,蜜蜂的生命活力,去哪里了?
2012年,我换了工作,不想再做那些水蜜了,我要试一试,能不能通过我所学习的科学管理方法和流程,让蜂蜜自然流淌出来,回到本来的那个样子。
洽普河沟的那一晚,如果有机会再选择,我怕是不再去冒险,但我得承认,那一晚,我再次真切的感受到了,来自生命本身,这唯一可以令人称道的甜蜜。
这几年,我跑了很多别人看来边边角角中央,新疆伊犁河谷的珍稀黑蜂聚集地;黑龙江太平沟的中俄边境,长满椴树的原始森林;北京都市的远处,房山山里荆条的郁郁葱葱,和城市水源地密云水库的清凉;广西桂林山水的背面,隐藏在九龙藤里苦涩的甜蜜。
我得找到没有污染,气候适宜且稳定的环境,在那里,蜜蜂可以自由的,按照自己习性,来生长、采蜜、酿造、封盖,既不被人为干扰,又很少被自然的风雨影响。
三年来,我也认识了很多有趣的人,比如伊犁河谷的刘天齐和他的三个儿子;太平沟的方国良——老方;北京密云最大的养蜂合作社老大,李定顺。
要想得到天然的甜蜜,需要苦涩却美丽的等待。
还有郭涛,这个土生土长的北京人,改变了我对这个城市的印象。他和我一样,是80后,受过良好的教育,曾有一份不错的白领工作,居住在都市的中央,每天朝九晚五,有自己想要的幸福。
房山距离城市中央并不远,那里居住着他的老父亲,郭佃春,当年是北京养蜂状元,住了差不多半辈子帐篷,起早贪黑的养蜂,也养大了郭涛的几个兄弟姐妹,孩子大了,老郭也老了,70岁时,他得了脑血栓,动不了了。
郭涛在兄弟里最小,看到父亲的样子,决定辞掉工作,回家来养蜂,其实他不会的。他只能推着轮椅,自己操作,老爹在旁边看着,时不时的指点几下,甚至着急和训斥,郭涛学会了,而且更加认真,他一开始就做成熟蜜,拿到“有机集市”上卖,很受欢迎。
郭涛
从郭涛那里,我看到了这份手艺,就像蜜蜂的生命一样,一路流淌下来。
除了寻找好的蜜源,科学管理,保证质量和产量之外,我们准备做一件与行业惯例完整背离的事,我们不是商贩,压低蜂蜜的价格,让蜂农无所选择,只能做水蜜。我们会预先支付款项,给契约蜂农,订制我们提出的标准成熟蜜,坚决不要加热和浓缩,做自然的搬运工。
我觉得这样做,才配的上,这为人称道的甜蜜。
我们和蜂农一起从科学管理上磨合了几年,也重新认识了成熟蜜的价值,因为它浓度太高,国内的铁皮摇蜜机容易损坏蜂巢,我们专门从国外,帮蜂农订制了新机器。买机器的时分,我被外国人鄙视了,你们都是做浓缩蜜的,要这个做什么用呢?
现在,我们的第一款自然成熟蜂蜜,老方家的椴树蜜,曾经在淘宝众筹首发,我也特别想跟那个外国人说,凭什么我们就要吃浓缩蜜?我们的蜂农,曾经做出比你们的标准还高的成熟蜜!点击链接参加众筹,和我们一起,订制这份真正地甜蜜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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